硅谷的人工智能公司有了新死党：美国国防部。
近几个月来，开发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的领先公司纷纷建立、深化或开始寻求与军方的合作关系，在某些情况下，这些公司甚至调整了内部政策，或将其作为特殊情况处理，以消除国防项目中的障碍和限制。
数位了解测试情况的人士告诉《财富》杂志，美国国防部内部的数家机构，从空军到各种情报部门，都在积极测试来自Meta、谷歌（Google）、OpenAI、Anthropic和Mistral的人工智能模型和工具，以及来自Gladstone AI和ScaleAI等初创公司的技术。
对于互联网企业而言，这是一个重大转变。直到不久前，它们还普遍将参与国防项目视为不可逾越的红线，甚至完全将其排除在外。然而，鉴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开发与运行成本已攀升至数千亿美元，且增长势头未减，人工智能公司正面临从巨额投资中获得部分回报的压力。考虑到美国国防部的预算几乎无上限，且长期以来一直对前沿技术抱有浓厚兴趣，与军方合作的前景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望而却步。
专注于人工智能投资的红点创投（Redpoint Ventures）管理合伙人埃里卡·布雷西亚（Erica Brescia）表示，尽管与国防部签订合同可能很棘手，需要获得层层认证并遵循严格的合规标准，但“回报是巨大的”，而且资金支持可能会持续数年。
布雷西亚说：“美国国防部的合同带来了可观的年度合同价值（ACV），同时为企业创造了持续增长的机遇，并增强了其市场防御能力。”
布雷西亚补充说，最近在科技界，涉足国防项目越来越被社会所接受。企业高管们不仅关注Palantir和Anduril等专注于国防领域的初创公司获得的数亿美元合同，而且“对于那些准备应对较长销售周期和复杂部署挑战的公司而言，不断演变的政治格局使得将国防领域作为主要细分市场的吸引力不断增强。”
投身于军事项目可能确实很适合当前的政治形势，因为对商业友好的特朗普政府将于明年1月上台，而以“第一兄弟”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为首的鹰派硅谷内部人士是当选总统的核心圈子。作为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的联合负责人，马斯克的官方职责是大幅削减支出。但很少有人预计美国国防部的预算会大幅削减，尤其是在中美两国争夺人工智能霸主地位的背景下。
虽然目前军方在生成式人工智能领域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小规模项目和测试上，但该技术未来有望成为计算领域的基础部分，这暗示着硅谷与美国国防部之间的合作潜力将是巨大的。
人工智能在国防领域的应用并不局限于无人机作战或爆炸性事件。在美国国防部，许多专门针对人工智能的任务实际上是日常且琐碎的，任何办公室都乐于将这些工作交给可靠的技术来完成。数据标注、收集与分类是该部门内部人工智能的常见用途，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ChatGPT和Claude等聊天机器人，这些机器人虽然大多数人都可以在线访问，但在国防部的使用则需要额外的安全保障。此外，大型语言模型还能用于分析和检索机密信息、协助政府网络安全任务，以及提升机器人工具、无人机和坦克等的计算机视觉和自主能力。
一位前国防部官员在谈到获得采购合同的公司时告诉《财富》杂志，一些科技公司确实会特意回避可能被用于“杀伤链”的国防部项目。“杀伤链”是军事术语，指的是对敌攻击环节构成的链条。然而，这种顾虑有时会随着数百万或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到位而烟消云散。“一旦涉足其中，你就会寻求进一步扩张。”这位人士补充道。
不断变化的规则
一些科技公司，如Palantir和Anduril，多年来一直将国防领域的应用和合同作为其整个业务的支柱。
在硅谷，无论是老牌的互联网公司还是新兴的人工智能初创企业，往往会回避军事项目，原因是这些公司寻求招募和留住左倾的工程人才。据报导，谷歌在2014年收购DeepMind时承诺，绝不将该公司的技术用于军事用途。2018年，Alphabet的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Sundar Pichai）因公司参与美国国防部的无人机作战项目梅文计划（Project Maven）而遭到公司内部的强烈反对。尽管谷歌坚称其技术仅用于分析无人机视频等“非攻击性任务”，但员工的抗议声浪迫使皮查伊取消休假，以平息员工情绪，并最终承诺谷歌不会将人工智能技术用于武器开发。
谷歌的“人工智能原则”如今规定，它“不会追求……那些主要目的或实施方式是造成或直接用于人身伤害的武器或其他技术”，也不会进行“违反国际公认准则的监视活动”。但该政策留下了很大的回旋余地，该公司明确表示不会完全放弃与军方合作。
其他大型人工智能企业的情况也类似。Meta最初禁止其Llama模型用于军事项目，OpenAI也是如此，而Anthropic最初建立的Claude模型标榜“无害”。如今，这三家公司都宣布可以使用其模型从事此类项目，而且它们正在积极寻求此类项目。山姆·奥特曼是OpenAI的创始人之一，他曾坚持开发人工智能以“造福全人类”的原则，并曾表示有些项目他“永远不会和美国国防部合作”。此后，他从OpenAI的使用政策中删除了此类限制的承诺。
一位专注于投资人工智能公司的风险投资家指出，风险投资公司安德森·霍洛维茨（Andreessen Horowitz）两年前发表的《美国活力》（American Dynamism）一文标志着业界对国防合同态度的转变（不再回避相关项目）。这篇文章明确表示，那些参与国防项目的科技公司是在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
这位风险投资人说：“高管们逐渐认识到，’哦，好吧，原来保卫美国、与军方合作实际上是一件积极的事情。’”
疫情后科技公司的大规模裁员也对员工的抗议活动产生了寒蝉效应，使得科技公司的管理层在涉足军事业务方面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度。
根据《财富》杂志的一项分析，美国国防部在过去两年间已向人工智能领域的企业授予了近10亿美元的官方合同。尽管这些合同的具体内容尚未完全披露，但已知包括专注于自动驾驶技术的Morsecorp以及管理和咨询企业ASGN的子公司在内的多家公司获得了这些合同，旨在开发新一代的人工智能原型。
并非所有此类合同都会对外公开。但是，任何由政府授予大型人工智能公司的采购合同，对于这些公司及其最大的支持者而言，都可能价值数千万到数亿美元，甚至数十亿美元。
OpenAI的最大投资者微软（Microsoft）最近表示，其Azure云服务已获准允许国防部机构使用OpenAI的人工智能模型来处理安全等级较低的信息，这需要在专业基础设施上投资数年才能实现。同样，Anthropic最大的支持者是亚马逊（Amazon）。亚马逊云科技（Amazon Web Services）可能是美国国防部最大的单一云服务提供商，拥有价值数百亿美元的政府合同。对于这两家公司来说，为国防部的产品增加新人工智能服务和工具，可能会被证明是非常有价值的。谷歌及其Gemini人工智能模型也获得了价值极高的政府合同。
一位人工智能领域的高管向《财富》杂志透露：“他们基本上是一边造飞机，一边开飞机，因此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地盘争夺战。”他所指的是，越来越多的科技公司突然之间急切地希望将自己的人工智能工具和模型交到美国国防部手中。
国防部的“关键”技术
美国国防部将人工智能列为其14个“关键技术领域”之一，认为它具有“巨大的潜力”，并且是“决定未来冲突主导权的紧迫任务”。
大约一年前，美国国防部正式成立了战略资本办公室，这是一项与美国小企业管理局（Small Business Administration）合作的新联邦信贷项目，旨在通过直接贷款方式为人工智能等关键技术领域提供资金支持。在2024财年，战略资本办公室计划向10家专注于自主机器人和微电子制造等领域的公司提供9.84亿美元，其中通常包括人工智能芯片制造。美国国防部还计划投资约7亿美元用于芯片制造和国内半导体制造，这对人工智能芯片的制造至关重要。
尽管投入了数十亿美元，而且美国国防部内部对人工智能的投入也没有放缓的迹象，但这位人工智能领域的高管承认，目前大多数人工智能产品在实用性方面“尚未达到预期”，无论是对国防部还是对广大民众而言。然而，在政府或军事领域大规模部署这些产品，有望加速它们的改进和实用化。“军方实际上也是互联网的创造者。”阿帕网是现代互联网的关键技术基础，与雷达和全球定位系统系统（GPS）等通用技术一样，最初都是在国防部内部发展起来的。
尽管像美国国防部这样的机构希望获得有效的产品，但众所周知，它的预算逐年增长，到2024年将接近1万亿美元。其中大约一半的预算被授予与该机构签订合同的公司。
这位高管说：“坦率地说，是的，他们确实热衷于挥霍金钱。”
杰里米·卡恩（Jeremy Kahn）和莎伦·戈德曼（Sharon Goldman）的补充报道。（财富中文网）
译者：中慧言-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