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主义为何走向极端?

原文标题:《女权主义为何走向极端——从“解放工具”到“赛博猎巫”的异化之路》

一、当批判异化为伤害

2023年,一场关于“地铁偷拍”的乌龙事件席卷全网——一名女性误将路人正常使用手机的行为指控为偷拍,未经核实便将视频发布至社交媒体,配文“又一个厌女社会的牺牲品”。尽管后续监控证明对方清白,但该男性已被贴上“潜在性犯罪者”标签,个人信息遭人肉搜索,工作与生活全面崩盘。很明显,在这场闹剧中,她们并不是在反对厌女,而是在制造新的暴力

 

政治正确的初衷与异化


上世纪70年代,女性主义者推动“语言矫正运动”,要求用“消防员”(firefighter)替代隐含性别偏见的“消防男”(fireman),用“人类”(humankind)取代“ mankind ”——这些努力本是为了打破固化思维,却逐渐演变为一场“词汇猎巫”。

2022年,某高校教授因在课堂上使用“女司机”一词描述交通事故案例,被学生举报“强化性别刻板印象”,最终公开道歉。当“厌女症”从描述系统性压迫的学术概念,异化为审判个体言行的万能标签,我们不得不追问:当锤子只剩下砸碎钉子的功能,它是否已成为另一种暴力工具?

 

二、理论框架:父权制批判的边界在哪里?

父权制的定义与批判必要性

社会学家康奈尔(R.W. Connell)将父权制定义为“男性群体通过制度、文化和日常实践系统性支配女性的权力结构”——这意味着真正的敌人是制度化的不平等,而非某个性别本身。就像一名黑人女性在职场遭遇歧视时,问题不在于她的白人同事是否“内心种族主义”,而在于晋升机制中隐含的学历门槛(可能排斥因种族隔离历史而失学的群体)、着装规范(针对非裔发质的隐形排斥)等结构性陷阱。

政治正确的工具性价值与风险

政治正确展现了其进步性:它迫使法律正视权力不对等关系中受害者的沉默困境。但当人们将“男性凝视”概念简化为“男性看女性即压迫”,甚至指责父亲给女儿拍照是“培养客体化思维”,此时的批判便滑向荒诞。这种教条化的本质,是用“压迫者-受害者”的二元框架吞噬一切人性灰度。

心理学家发现,当人们熟练掌握某种理论工具后,会不自觉地陷入“认知窄化”:环保主义者看任何开发项目都像生态破坏,经济学家用供需模型解释婚姻选择,而极端女权主义者则把所有男女互动都视为父权制阴谋。这种“锤子-钉子效应”在互联网时代被算法放大:平台推送给你的永远是你想砸的“钉子”,直到你相信全世界只剩下钉子。

如果父权制批判本应是精准手术刀,为何最终成了无差别攻击的狼牙棒?当我们在社交媒体见证“女权博主”与“反女权大V”互相扣帽子的混战时,或许需要追问:是谁在给这把火浇油?又是谁在对话的灰烬中捡拾利益的金块?

 

三、现象拆解:扭曲如何发生?

1. 互联网加速标签暴力:流量的血盆大口

愤怒是流量世界的硬通货,当“男性凝视”从学术术语变成攻击普通男性的武器时,一场关于影视角色的争论足以让网友给某导演贴上“厌女癌”标签,却无人关心他镜头下对人与动物的感情纽带的展现。

更诡异的是,这场暴力狂欢中,“敌人”的定义可以无限扩张:当男大学生在论坛分享给女友剥虾的经历,本意是表达亲密,却被嘲讽为“用琐事驯化女性”;而当一名女性公开拒绝彩礼,评论区却涌入大量“婚驴”“精神男人”的辱骂。标签一旦脱离具体语境,就会变成赛博猎巫的火刑柱。

 

2. 学术话语的降维溃败:从交叉性到“女性必胜”

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金伯利·克伦肖提出“交叉性”时,本是为了揭示黑人女性在种族与性别双重压迫下的独特困境。

 

但这一理论在社交媒体的传播链中,被层层剥去复杂性:当某网红博主高喊“所有女性优先”时,进城务工的单身母亲正因户籍限制无法领取育儿补贴,而富裕白人女性的困境被包装成“普世真理”。

学术术语的通俗化本应是启蒙的桥梁,但当“父权制”被简化为“男人原罪”,“结构性压迫”被等同于“性别战争”,理论便沦为党同伐异的弹药。当别人提出“是否该考虑农村男性同样受困于传统性别角色,而女权却认为这是父权制的规训。

 

当标签战争让性别议题沦为“站队游戏”,当学术话语变成社交媒体上的诅咒符,当资本假借正义之名收割韭菜——我们不得不追问:如果解构父权制的代价是让所有人困在敌意的牢笼里,那么是否存在另一条道路?

当我们在女性论坛看到“所有男人都是潜在的加害者”,在男频小说评论区发现“女权癌又来找存在感”时,或许该重温黑人女性主义先驱贝尔·胡克斯的警告:“压迫从来不是单选题,当我们用旧主人的剑砍向新敌人时,剑柄早已烙满旧世界的毒。”

真正的性别革命,不是将“男主外女主内”翻转为“女主外男主内”,而是让每个家庭都能自由选择内外分工而不被审判;不是用“大女主”叙事取代“霸道总裁”,而是允许脆弱与强大在每个人身上共存。就像安德森那穿透时代的宣言:“女性主义不是让女性变强,而是让世界看见她们本就强大的灵魂。”

解放,从不是谁打倒谁的游戏,而是所有人共同解开缠住彼此的锁链。

当女权主义从破除制度性压迫的利刃,异化为标签暴力的凶器,我们正在用旧世界的毒药酿造新社会的伤口。

真正的性别平等不是一场非黑即白的战争,而是所有人挣脱标签枷锁、在复杂人性中重构共情的启蒙运动。